與HIV簽訂停戰協議的第730天,從HIV+到undetectable

由 新疆天同公益 發佈於 健康

'25-04-25

一、驚蟄

凌晨三點的急診室冷得像停屍房。我攥着38.9度的體溫計,看護士將第四管血抽進貼着標籤的透明試管。"流感合併肺炎,先住院吧。

"醫生潦草的字跡在病歷本上劃出裂痕,我卻盯着對方突然凝重的眼神——那眼神像解剖刀,剖開我刻意遺忘的三個月前那場醉酒後混亂的一夜情。

隔天的清晨,主治醫生帶着兩個穿防護服的人推門而入。塑料簾子嘩啦作響,我聽見自己喉嚨裏發出野獸般的喘息:"HIV陽性,合併卡波西肉瘤。"診斷書在指尖顫抖,紙頁摩擦聲像無數只蟑螂在耳膜上爬。

二、灼夏

藥瓶在窗臺上排成詛咒的陣列。母親送來雞湯時戴着橡膠手套,湯勺碰碗沿的叮噹聲刺得他太陽穴突跳。

"會通過唾液傳染嗎?"她終於問出這句話,瓷碗在桌角碎成鋒利的月亮。我怕抓起玻璃碴往手腕劃,卻在血珠滲出的瞬間想起大學時捐血的場景——那管殷紅的血曾被稱讚"健康得像火苗"。

深夜的搜索引擎泛着幽藍的光,彈窗廣告跳出"艾滋病晚期症狀",配圖是潰爛的軀幹。

我掀開睡衣對照鏡中完好的皮膚,突然抄起菸灰缸砸向鏡子。飛濺的碎片裏,二十七個自己同時裂開。

三、白露

第一次吞下治療艾滋的藥片時,苦味從舌根竄進鼻腔。我趴在馬桶邊吐得昏天黑地,卻摸到後頸凸起的淋巴結節。

手機彈出前同事的婚禮請柬,照片上的香檳塔折射着七種陽光,而他的窗簾已緊閉四十二天。

轉折發生在某個漏服藥物的午夜。高燒讓空調液晶屏的數字扭曲成"42.0",恍惚間聽見父親在客廳壓低的哽咽.

突然迸發的求生欲讓他爬向牀頭櫃,藥片在掌心融成黏膩的糖霜。那天之後,鬧鐘新增"00:00"的提醒,比心跳更準時。


四、冬至

卡波西肉瘤的紫斑在堅持服藥半年後淡成淺褐色。複診時醫生指着CT片驚歎:"肺部的毛玻璃影居然吸收了!"

他摸着不再灼痛的胸腔,想起上週幫鄰居修電腦時,對方自然遞來的那杯紅茶——杯沿還留着指紋形狀的暖意。



五、驚蟄·又

兩年後的同一天,我在健身房被年輕女孩搭訕。"你體脂率控制得真好!"女孩讚歎。

我望着鏡中輪廓分明的腹肌,想起確診時枯瘦如柴的自己。更衣室儲物櫃裏,寫着“加油”的相框與蛋白粉並列,像一對和解的宿敵。

當晚的日記本上寫着:"病毒載量檢測不到的第730天。終於明白HIV不是句號,而是逗號——它強迫你停下來,看清哪些藥該喫,哪些人該愛。"

最後一行字洇着咖啡漬:"別怕血檢儀器的嗡鳴,它比人心仁慈得多。



作者:天同志願者瞰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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